恋上秋雪湖

徐 可（北京）

　　人在大地上行走，你不知道在哪儿会遇上什么风景，不知道哪一处风景会绊住你的脚，系住你的心，让你心心念念，终生难忘。

　　比如秋雪湖。

　　秋雪湖，泰州东北部的一个湖，不知道是谁给她起了这么诗意、这么美丽、这么浪漫的名字，让人不由分说地就爱上她。

　　何况她还有如此姣好的容貌。

　　秋雪湖地处里下河平原的南缘，仍然保持着传统的苏中水乡风貌。地势低平，湖荡相连，水岸绿清，空气清新，蒲草丰茂，野凫绕船，湖港曲曲弯弯，河流恣意流淌。可谓是水的世界、苇的海洋、林的天地、鸟的天堂。

　　一年四季，秋雪湖有四季的美。春天，湖水如蓝，柳丝轻拂，花团锦簇，蜂鸣嘤嘤；春风过处，湖边一片青翠，芊芊芦苇，身姿婀娜，在风中轻轻摇曳，如同一片绿色的波浪。有不知名的鸟儿在苇丛上空飞来飞去，吱吱啾啾地叫着。此情此景，如在梦乡！漫步秋雪湖畔，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时光。我的家乡紧邻秋雪湖，乡音相近，乡貌相同，也是河汊纵横，同样芦苇丛生。掐一片苇叶，卷成芦笛，放在嘴边吹出“吱吱啾啾”的声音，恰似鸟鸣一样，让人重拾童年的心情。如今，湖畔又遍植牡丹花、郁金香、芝樱、兰花等花卉，徜徉花海，美不胜收。

　　夏天的秋雪湖，碧叶连天，荷花映日，古木森森，蝉嘶鸟鸣；湖水碧波荡漾，水草若隐若现，小鱼小虾在水草间穿梭往来。若是时光倒流几十年，早就脱得精光，一个猛子扎下水去，和小伙伴们打水仗去了。如今的秋雪湖，已经成了鱼的天堂。这里不仅有青鱼、草鱼、鲢鱼、鳙鱼“四大家鱼”，而且还有鲥鱼、刀鱼、河豚这些在长江濒临绝迹的珍稀鱼种。如果有闲，不妨在湖边垂钓半日，也可抵得十年尘梦。

　　秋天的秋雪湖，水天一色，芦荻萧萧，白鹭低飞，百果飘香，万顷稻穗，遍地金黄。更让人注目的是那雪白的芦花，开满了湖面湖边。秋风一起，芦花便漫天飞扬，飘飘洒洒，如下雪一般，正应了她的名字“秋雪湖”。

　　而冬天的秋雪湖，那是真正的雪的世界了。银装素裹，寂野无声，冬水镜明，天地一白。如有雅兴，偕一二挚友湖边踏雪，其雅绝不下于湖心亭看雪的明末文人张宗子。

　　秋雪湖的迷人处，是她的秀外慧中。她不仅拥有自然靓丽的容貌，更有那深厚的人文内涵和动人的神奇传说。

　　秋雪湖历史悠久，文脉绵长。九百多年前，范仲淹曾在这里修筑捍海堰，居功甚伟，被后人称为“范公堤”。八百年前，民族英雄岳飞曾在这里抗击金兵，如今古战场还能依稀找寻。历代文人墨客诗咏歌赋不胜枚举，留下很多脍炙人口的佳作。大约早时这里的芦苇没有后来茂盛，然而清澈的湖水却已闻名遐迩，引来远近百姓争相取饮，也引来不少诗人吟诗歌咏。早在清朝咸丰二年，泰州举人储树人在《海陵竹枝词》中就写道：“抱瓮人争汲碧泓，鲍湖西去放舟轻，如何一样东流水，流到鳅鱼港便清。”鳅鱼港正是秋雪湖边一个有名的港口。清朝泰州大诗人康发祥则记叙了一则有趣的故事：“邻家有女嫁东台，船过淤溪水溯洄，昨日还家看父母，淤溪水带一瓶来。”民国年间本邑港口人陈炳昌所著《港口竹枝词》也记述了这里神奇的故事。“事到而今亦有名，鳅鱼港水厚甜清。东台一度来争贩，真伪尤须寺证明。”

　　提起秋雪湖，不能不提的是作家胡石言的小说《秋雪湖之恋》。正是这篇小说以及据此改编的同名电视连续剧，让秋雪湖名播天下。小说讲述了一个名叫芦花的水乡少女，与一群淳朴、正直、善良的战士演绎出的“震颤心房的一幕幕悲剧”，让多少人泪洒衣襟、念念不忘！作品以红旗农场秋天的芦花为素材，叙述了当时驻军战士在极端复杂的情况下，冒险掩护了一个农村姑娘的动人故事，演绎了“文革”时期的军旅生活，将女主人公“芦花”写得充满诗的意象，洋溢着缕缕高雅的人情味和人性之美，给人们带来了温暖和希望。

　　小说中关于秋天芦花的描写，最是传神：

　　“秋雪湖的湖面上，整片整片地铺着白茸茸的芦花。正是看秋雪的好时光。阵风起处，芦花旋舞，蓝天之下，碧水之上，无数朵秋雪在秋阳下闪着白光，无声地、浩瀚地向东飘去……芦花虽然渺小，可是顽强。它们的生命力是摧折不了的。它们会蓬勃地长起来，远远地飞出去……”

　　自从少年时代读过这段文字，秋雪湖，就成了我心中一个美丽的牵挂。

　　清清的秋雪湖水，浇灌了一方土地，滋润了一方百姓，更哺育了一方文学。汪曾祺、胡石言等文学大家都从这里走出，里下河文学让世人刮目相看。秋雪湖畔那一幢原本极为普通的二层小楼，因“文学”二字而声名远扬，成立不久的秋雪湖国际写作中心吸引了国内外大家文豪来此讲学交流，清清的湖水与文学融为一体，交相辉映。秋雪湖水哺育了文学经典，文学经典又成就了秋雪湖。秋雪湖是一座自然之湖，更是一座文学之湖。

　　漫步秋雪湖畔，我抚摸历史、品味人生，眼前仿佛有漫天的芦花在飞舞，耳畔仿佛传来那婉转动听的歌声，那是电视连续剧《秋雪湖之恋》的主题曲：

　　“小小芦柴花，你落地生根长呀长满坡。小小芦柴花，你落地生根长呀长满坡……”　　

    作者简介：徐可，《文艺报》副主编。